透過教堂寬大的肋拱窗戶可以看到碧藍廣袤的天空,一縷縷刺眼的陽光從窗欞肆意攝入,使得五光十色的玻璃花窗分外耀眼。尼諾坐在后排的長椅上,在牧師與信徒神圣的禱告聲中安靜地凝視著教堂穹頂內(nèi)壁的鑲嵌畫,畫中內(nèi)容是一首恢弘的史詩:偉大的初醒意識、造物主、母神沙葛希溫于宇宙混沌中蘇醒,她用自己的三個神識【神秘】、【世界】和【皇帝】創(chuàng)造了萬物也孕育了諸神,可是她的負面力量卻同樣孕育了被稱為【異神】的邪惡生命,為了守護萬物,偉大的初醒意識、造物主、母神沙葛希溫以沉睡為代價將所有異神困在了【深淵】之中,她的神識也在戰(zhàn)斗中破碎,神識神秘破碎為了湮滅、死亡、靈魂、和虛幻;神識皇帝破碎為了創(chuàng)造、現(xiàn)實、戰(zhàn)爭和生命;神識世界破碎為了太陽、月亮、時間和空間。
這是尼諾離開地下室后的第二天,前一天晚上魯埃爾派人告訴他已經(jīng)調(diào)查的差不多了,讓今天一早在這座教堂里等他。
【資料圖】
“法內(nèi)·韋爾用的居然是真名,可能他也不認為一張租車卡會出什么幺蛾子吧?!濒敯枔Q了一身干凈的便衣,走進教堂坐在了尼諾身邊,即使是他這樣粗魯?shù)娜嗽谶@充滿信仰的地方也刻意地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這家伙也算是可憐人,五年前他父母做生意借了黑幫的高利貸,可是第二年就因為一場火災(zāi)雙雙喪命,借錢開的店鋪也燒的只?;覡a,欠下的債務(wù)只能依靠他和大他兩歲的姐姐凱斯·韋爾還,可是一年到頭辛辛苦苦連利息都還不上,最后在黑幫的威脅下他的姐姐只好賣身還債。為了早日還清欠款幫姐姐贖身他這幾年沒少干坑蒙拐騙的臟活,現(xiàn)在看來他已經(jīng)不滿足于掙這些小錢了?!?/p>
“說實話,我對他的經(jīng)歷并不感興趣,”尼諾皺起眉頭,“你只需要告訴我他現(xiàn)在在哪?!?/p>
聽到尼諾的問話,魯埃爾突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般身體狠狠地顫了一下,握緊了拳頭似乎要把一股很大的怨氣發(fā)泄出來,但礙于教堂這個特殊的地方他還是忍住了,只好咬緊牙關(guān)忿忿地說道:“這個該死的家伙,躲哪里不好偏偏躲在我管轄的街區(qū),手下人的死已經(jīng)夠讓我焦頭爛額了,如果管轄的區(qū)域再出現(xiàn)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我還是趁早逃到別的地方混日子吧?!?/p>
尼諾知道魯埃爾這番話是說給他聽的,是讓他行動的時候盡量克制一些不要把事情搞大。“他只要告訴我奧布里在哪我不會亂來的?!?/p>
“你可比雷肖通情達理多了,”魯埃爾咧嘴一笑,“他此時就在他姐姐的家里,明朗大街212號,我們今晚就可以行動?!?/p>
“不,現(xiàn)在就行動?!?/p>
“現(xiàn)在?”
“是的,就現(xiàn)在?!?/p>
“大白天人多眼雜?!?/p>
“夜長夢多?!辈坏若敯栐僬f話,尼諾便起身向教堂外走去。
兩人出了教堂并沒有選擇乘坐舒適的城中軌,因為城中軌的軌道交錯在城市之中而且逢站必停,路上會耽擱不少時間,所以選擇乘坐雙輪馬車。前往明朗大街的這段路還是破舊的碎石路,路上還能看到有光膀子的勞工費力地推著鐵磙和石磙將明顯凸起的路面碾平。即使馬車行駛在這種路面上十分顛簸,尼諾還是不停讓車夫加快速度,他實在不愿意在這里浪費哪怕一秒鐘的時間了。
明朗大街并不明朗,本就擁擠的住宅區(qū)又加蓋了許多閣樓和頂棚導(dǎo)致陽光都無法覆蓋整條街,大多數(shù)地方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如果不到街外面看看甚至分不出白天和黑夜。尼諾和魯埃爾在街口就下了馬車,因為原本可以容納兩輛馬車并行的街道已經(jīng)被堆砌的雜物占據(jù)了大部分面積,現(xiàn)在連一輛馬車都無法順利的進出。除了擁擠雜亂之外整條街還臭氣熏天,按魯埃爾的介紹,這條街的每條巷子都住了超過350人,可是只在各條巷子的盡頭有一個公共廁所,甚至有的小院內(nèi),排泄物溢出院墻外足有十幾厘米,人們只能依靠幾塊墊在地面上的磚頭出入。
“這就是你管理的街區(qū)?”就算是冷靜如尼諾此刻也忍不住吐槽,“似乎已經(jīng)夠亂了?!?/p>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魯埃爾聳了聳肩,“明朗大街住的全是些社會底層人,他們無論在哪里都只能像動物一樣生活甚至活的還不如動物,對管理者來說這些人只要不鬧出人命就好,總不能真把他們趕到外面去吧?!?/p>
準備進去大街的時候魯埃爾先是從衣兜掏出一塊布蒙住了自己的臉,按他的話說這條街還是有不少人認識他的,以防萬一。之后,他帶著尼諾穿過骯臟的隨意擺放的雜物和垃圾,跨過腥臭的從墻壁中滲出的污穢液體,終于來到了212號。這一路上衣衫襤褸、精神萎靡的住客的目光沒少停留在尼諾和魯埃爾這兩位外來人的身上,對于這里的人來說街上的任何微小的變化都是枯燥生活中難得的樂趣,他們甚至?xí)闈L落的木桶而歡呼。
212號并不是房門號而是一幢五層的破舊住宅樓的樓號,韋爾姐弟的房間就在第五層,要想上去就只能通過建在墻外的樓梯。魯埃爾對著一個靠在樓梯扶手上的男人打了個招呼,男人認出了他后也點頭示意。這人應(yīng)該就是魯埃爾安排盯梢的人。
樓梯早已是銹跡斑斑,踩上去就會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仿佛很快就要散架,所以尼諾和魯埃爾每上去一層都要稍停一下,等樓梯不再劇烈晃動后再繼續(xù)向上爬。
來到韋爾姐弟的房門前,魯埃爾攔住了想要敲門的尼諾,示意他不要出聲然后自己敲響了房門?!罢l?”房間里傳來了溫柔的女聲。
“您好,請問是凱斯·韋爾小姐嗎?”
“我是,請問您是?”
“有您的信,韋爾小姐?!?/p>
“我的信?從哪里寄來?”
“從巴朗達寄來,小姐?!?/p>
“寄信人是誰?”
“是阿爾瓦·洛里先生,小姐?!薄氨?,可我并不認識這位來自巴朗達的阿爾瓦·洛里先生。”
“可收信地址是這里,小姐,收信人也是您的名字,小姐?!?/p>
房間里沉默了幾秒,然后又繼續(xù)響起溫柔的女聲:“好,我這就去開門,請稍等一下?!本o接著房間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再就是打開門鎖的聲音,最后就是門軸轉(zhuǎn)動時的聲音。當門剛開啟一條細縫時魯埃爾便大力地推門而入,尼諾也緊隨其后并順手關(guān)上了門。
面對這粗魯?shù)男袨?,受到驚嚇的凱斯剛要驚叫出聲就被魯埃爾用漆黑的槍口抵住了額頭?!罢埍3职察o美麗的小姐,我們不會把您怎么樣的?!濒敯柍鲅园矒嶂鴦P斯·韋爾,裝作慈眉善目的樣子像極了一位內(nèi)心變態(tài)的老紳士。
尼諾走進這狹窄潮濕的房間后很快就找到了目標——坐在老舊的木制飯桌前不知所措的年輕男人。
“法內(nèi)·韋爾?”尼諾直視著男人,目光像鋒利的匕首。
“你們是什么人?”法內(nèi)顫抖著聲音站起,“是威爾遜派你們來的嗎,這個月的錢我們已經(jīng)還清了。”
尼諾不喜歡彎彎繞繞,直接問道:“奧布里在什么地方?!薄皧W布里?”法內(nèi)的喉結(jié)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明顯滾動了一下,眼睛慌亂地轉(zhuǎn)動起來,“我并不認識他,也許你找錯了人?!?/p>
聽到這樣的回答尼諾面露不悅,緩緩靠近法內(nèi),“告訴我奧布里在哪里,我們立刻就離開?!?/p>
“我說了我不認識什么奧布里,你們找錯了人?!狈▋?nèi)背靠著墻壁一點一點朝窗戶移動,在距離窗戶不到一臂遠時他突然拿起窗臺上的花盆朝尼諾扔去,然后準備翻身從窗戶逃走??墒悄嶂Z的反應(yīng)十分迅速,從容地躲過花盆后從腰間的刀鞘里拔出一柄獵刀擲向了法內(nèi),準確地刺入了他的大腿。
劇烈的疼痛讓法內(nèi)跌坐在地上,他強忍著想把獵刀拔出可是一只手卻用力壓在了刀柄上,讓這份疼痛更甚了幾分。“回答我,奧布里在哪?!蹦嶂Z重復(fù)著同樣的問題,語氣冰冷的像冬夜里的霜。
“我說了,我不認識他?!狈▋?nèi)也是同樣的回答。
尼諾沒有繼續(xù)再問,而是握著刀柄開始緩緩轉(zhuǎn)動。刀刃攪動著血肉的痛苦讓法內(nèi)發(fā)出了刺耳的慘叫,他的五官也開始極度扭曲,不成人樣。法內(nèi)的慘叫聲讓魯埃爾有些擔(dān)心,如果再這樣下去整條街上的人的注意力都要被吸引過來了。
尼諾還在繼續(xù)轉(zhuǎn)動著刀柄,終于法內(nèi)難以忍受這樣的痛苦大聲喊道:“黑鴨子碼頭!”
“繼續(xù)說下去?!蹦嶂Z停止轉(zhuǎn)動刀柄。
暫緩的疼痛讓法內(nèi)不斷地喘著粗氣,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后繼續(xù)說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后天下午五點,會有船在黑鴨子碼頭接他離開這里,船頭會插一面黃旗作為標記?!?/p>
“還有一個問題,你為誰工作?”
“為誰工作?我......我不知道——等等,等一下!我真的不知道!”法內(nèi)急忙握住尼諾準備轉(zhuǎn)動的手腕,焦急地大喊,“我向諸神發(fā)誓,我真的不知道我在為誰工作,只是幾個月前突然有個蒙著臉的人找上我讓我引導(dǎo)奧布里從這里離開,僅此而已,我做這一切只是為了錢。”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為何要跑?”
“也是因為錢,只有奧布里順利上船我才能拿到錢,他或者他們承諾給我的錢是我去年一年都未曾賺到的。”
“他說的話似乎也合理。我勸你不要有所隱瞞,然后趁機給奧布里通風(fēng)報信,不然我們還會找到你?!濒敯栂仁菍δ嶂Z說道然后又轉(zhuǎn)頭警告起法內(nèi),最后他收回槍,牽起凱斯冰冷的手隔著布輕吻了一下,“抱歉韋爾小姐,讓您受驚了,我們這就離開?!?/p>
當尼諾和魯埃爾轉(zhuǎn)身要走時,法內(nèi)也稍稍緩和了一些,他看了看背對著自己毫無防備的兩人,又看了看臉色煞白驚魂未定的姐姐,最后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觸手可及的剪刀。他需要賺這筆錢,非常需要,他早就打算用這筆錢偷偷帶姐姐離開這里,跑到那些混蛋永遠找不到他們的地方,這件事情他從得到這份工作時就開始計劃了,如今就差臨門一腳絕不能讓任何人破壞掉,他絕對不會讓姐姐繼續(xù)淪為那些惡臭男人的玩物!
法內(nèi)·韋爾,這個一直如同老鼠一般游走于陰暗角落賺錢的怯懦男人,此時悄悄地握起了剪刀,他緊咬著嘴唇,一方面是強忍著腿上傳來的劇痛,另一方面是防止因為激動而發(fā)出聲音,然后緩緩擺出一個便于攻擊的姿勢,最后他雙手緊握剪刀,瞄著尼諾的背心撲了出去。
可是這樣的偷襲對尼諾而言實在有些粗糙,他僅僅稍轉(zhuǎn)身體便輕松躲過然后肘擊在法內(nèi)的臉上,使他頓時鼻血四濺??纱藭r的法內(nèi)卻已然如同一只被鮮血刺激的野獸,這樣一記重擊并未使他倒下,即使噴出的鮮血模糊了雙眼可他還是在一片紅色的朦朧中找到了尼諾,繼續(xù)刺了過去。尼諾也同時抬起了右腿準備踹向法內(nèi)。
“不要!”魯埃爾出聲阻止,可是為時已晚,尼諾這一腳終究還是踹了出去。
這勢大力沉的一腳竟直接使法內(nèi)如同一只斷了線的風(fēng)箏向后飛去,并撞碎了窗戶掉至樓下,在沉悶的撞擊聲后就是一陣陣的驚呼和各種騷亂的聲音。
尼諾此時也有些尷尬地收回腳,他的本意只是暫時使法內(nèi)失去行動能力,可沒想到這窗戶竟如此的脆弱。魯埃爾更是欲哭無淚,本以為事情已經(jīng)順利解決,可這一腳后徹底麻煩了,他太了解住在明朗大街的這群人了,連木桶從街頭滾到街尾這種毫無意義的破事都能津津樂道半天,剛剛發(fā)生的事情用不了兩天就得傳遍整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啊——!??!”悲痛欲絕的尖叫聲從凱斯的嘴里發(fā)出,她癱倒在地雙眼通紅地看著破碎的窗戶,大顆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滾落在地,雙手死死地摳著地面,鮮血從指甲縫隙中滲出。這位即使被命運摧殘也依舊保持善良的女人,突然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剪刀,然后如瘋子一般撞開身前的魯埃爾同他弟弟法內(nèi)一樣刺向了尼諾,但依舊被輕松躲過,之后便被一記手刀打暈了過去。
“可憐的人啊?!睂τ诜▋?nèi)的死魯埃爾并不感到可惜,因為他這幾年干的臟活害了不少人也的確死不足惜,可他還是很同情這位美麗的韋爾小姐的。
“這個世界上的可憐人遍地都是,”尼諾語氣冷漠,“所以我們的存在才有了意義。”
“有了你們可憐人更多了?!濒敯栃÷曕洁斓?,當聽到街上的騷亂動靜更大了又忍不住嘆氣,“哎,現(xiàn)在我也是可憐人了。”